两个佐罗
◎ 莫

　　佐罗可以是一个男优，一个过气艺人，一个色情小说家，一个摩托车手，一个三轮车夫，一个园丁，或者是一个患病的厨师。他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看到粉红颜色的东西就会泪流不止。

　　这样他就做不成厨师了。因为厨房里总是不可避免地能看到很多粉红色的东西，冒着冷气的猪小腿，新鲜的水萝卜和小番茄，草莓味道的奶油，玻璃瓶里的樱桃甜酱。还有梳妹妹头的女招待的裙子。

　　妹妹头是佐罗的女朋友。

　　这样他们分手了。佐罗离开了餐馆，悄悄地搬了家。他固执地认为妹妹头穿粉红裙子最好看。他不想让她放弃这个爱好。所以他不明原因地消失掉了。他住进地下室，整天戴墨镜，为了避开阳光和街上姑娘们的裙子，他裹足不出。因为他看见街上穿裙子的姑娘就会更加伤心。他会想起妹妹头。

　　妹妹头是个很可爱的姑娘。眼睛很大，梳齐刘海。下班以后会换上水粉色蓬松下摆的连身裙，在头发上戴一只银色的小皇冠，像个公主一样。逛街的时候坚持站在佐罗身体左侧，她说这样可以离他的心脏近一些。在一起的时候像只小猫一样叫唤，完事儿以后撒娇地催促佐罗下去给她倒水，叮嘱他别忘了在杯子里扔上一颗樱桃。

　　佐罗想，就让他和这个胸部很小的女孩子生下一个小小的孩子然后就迅速白头吧。这样他们就可以偕老了。

　　可是佐罗偏偏这么不幸地得了一个怪病，使他在一夜之间失业又失恋。他本想给妹妹头一个粉红色的家，给她买很多很多款式不同的粉红色裙子，一起抚养一个粉红颜色的babe,结果一切的梦想都因为自己的怪病而告吹。佐罗很沮丧，他开始咒骂上天和自己的霉运。他每天都郁郁寡欢，吃不下东西，人迅速地消瘦下去，脸上突显出迷人的棱角，额头上暴露淡青的血管。

　　然后佐罗开始做梦。各种各样充满动物的奇怪的梦。因为妹妹头喜欢缠着他在节日的假期去动物园散步。他梦见妹妹头大声指责自己是骗子王和懦弱鬼，然后转身挽着一只黑猩猩的右臂走进了门上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间。佐罗全身冷汗地惊醒，心脏扑扑地跳不停。

　　第二天佐罗戴上墨镜又套上一顶大头盔上街去，像一个外星人一样惹人驻足。他走进街边的一家店铺，定下了一块艳粉色的羊毛地毯，很柔软很香，留下地址让小工送回家去。那场噩梦以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得治好自己的病，在妹妹头嫁人之前回去找她。

　　治疗的过程是艰难的。佐罗早晨天不亮就到公园去等着看早霞。他的背包里装满了手绢，常常支持不上一会儿就全湿透用光了。他坐过的地方总是湿漉漉的像下过雨一样。他顾不上这些，坚定地在公园的石凳上坐上一整天，等着面色红润的小婴儿和穿花衣服做广播操的小老太太。他随身带了小零食，给公园里面的流浪猫咪。小猫咪吃完他手心里的食物，会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来舔舔他修长的手指。佐罗看见小猫咪的舌头，又想起了妹妹头，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傍晚回到家，佐罗一头躺在地毯上。他总是想着自己要是躺在妹妹头的小肚子上多好。他觉得很累很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发现地毯全都湿透了。

　　这样地过了许多天，城市进入了雨季。佐罗去不成公园了。空气变得很潮湿，地下室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儿。佐罗因为脸上总是湿漉漉的也生了疹，又疼又痒很难受。他每天坐在房间里对着粉地毯发呆，忘记了同样也忘记了饥饿。又这样地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直到有一天早晨，佐罗起床后径直就去洗漱，穿好衣服准备去餐馆上班。他觉得一切自然得要死，以至于顾不上怀疑自己在做什么。天气出奇地好，太阳也很漂亮。佐罗路过公园，看见了面色红润的小婴儿，穿花衣服做广播操的小老太太，还有伸出小舌头舔着一个坐在石凳上面容愁苦的男人修长手指的小猫咪。

　　佐罗心情很好。这个时候他只想快点儿看见妹妹头。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妹妹头和她的裙子了。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天没见到她呢？那么这么多天自己又究竟在做什么...

　　他老远就看见站在餐馆门口举着粉气球穿着粉裙子的妹妹头。她的头发还带着拉直以前的痕迹。看见佐罗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佐罗走上去，接过她手里的气球，对着太阳的方向亲吻了她。

　　妹妹头大声哭着说：我每天都在这儿拿着粉气球等你...我知道你看见粉气球就知道是我...我找不到你可是我知道你会回来的...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去哪儿了呀...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很小很小很粉很嫩的小babe.

　　樱桃天使坐在火炉前端着一碗热粥醒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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