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第三期

 


减肥
◎ 杨黎


  我是从18岁开始胖起来的,只是那时还不应该叫胖,应该叫结实。隔壁邻居们都这样对我外婆说,黎妈,你拿些啥子给他吃哦,喂得像头牛。每当如此,我就晃动牛头,耸着牛背牛腰,招摇而出院子。想想也是,那时的我能够轻松拿起百来十斤,的确像一个干体力活的小伙子。虽然我内心灵秀敏感,自以为是个诗人。

  后来的情况大家就知道了,我终于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成了著名的杨胖子。究竟是谁这样率先叫我,我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不过综合推敲,一般而言有差不多5种近似但身份与关系不同的叫法。比如杨胖子,这是一种普遍的叫法。可以这样叫我的人,属于关系虽然一般但身份大致平等的熟人。还有就是胖胖。这样的人属于我的领导,或者自己以为是我的领导,少说江湖综合排名在我之上。他们这样叫我的时候,颇有长辈的感觉,让我听起来莫名的甜蜜和舒服。再者就是胖哥,那些人应该比我小,他们这样叫我的理由就比较清楚了。最后还有两种叫法,它们听起来和上面3种差异不大,其实内涵却甚远:比如阿胖和胖子。前者特别亲密,后者仿佛在生气。呵呵,想起来都好耍。

  所以,减肥的问题一直没有提上我的议事日程。我记得曾经有一个我热爱的美女,她非常认真地对我说过,如果我能够减去20斤,她就嫁给我。当时我已经180斤,减20近就是160斤,其实这对我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只不过我那时特别迷恋肥肉,就只有把一个美女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事过10年,我非常想再次见到这个美女,不是为了重新和她谈婚论嫁,只是要她看看我现在136斤的样子。

  我真正减肥是从北京开始的。这里面有一个简单的原因,那就是饮食结构和环境的改变。被成都美食喂养了39年的我,或者说我贪婪的胃,到了北京后被突然冷落在一边。那个难受啊,我承认,一开始我很不习惯。好在当时我主要生活在爱情中,美食在生命中的位子自然排在了后面。一年过去,我发现我瘦了。至少开始瘦了。

  然后我进入了主动的减肥运动中去。我首先把面食戒掉。在成都,面食本身虽然没有北方的面食好,但成都人吃面其趣并不在面。比如成都有一句名言,叫吃面吃作料,日批日样貌。如此推断,我要在一个面食观念根本不同的地方戒掉我心爱的面条,那当然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的结果,就使我走上了正确的减肥之路。

  戒掉面食之后,我的动作大了起来。戒肥肉,比如猪蹄猪膀之类,也就跟着戒了。在这些戒肉过程中,戒回锅肉我花的力度最大,其反复也最多。当然,在这个问题上,我首先应该感谢北京,感谢那些炒不好回锅肉的四川厨师。我曾经为这些厨师羞愧,更为我炒的回锅肉得意。只是我天生比较懒,这也必须感谢,又加上有意识的回避这道美食,最后终于成功的把它戒了。我坦白地说,我已经近千日没有吃过回锅肉。

  我说这么多话,其实主要想说一点:那就是一个人如果想减肥,就必须节食。去年夏天,我搬入天通苑之后,把这个问题推上了及至。有很长一段日子,我每天只吃一个鸡蛋和一斤小西红柿。在我的家里,现在依然保留着当时清臂见影的痕迹,那就是除了酒、小西红柿和鸡蛋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吃的东西。当然现在我也不需要这样,因为对于吃,我已经没有以前的那种兴趣。想起来我都后怕,以前我怎么那么能吃?简直就像一头猪。

  我的变化惹起了许多朋友的惊诧和关怀,有几件比较好耍,我愿意把他们记录在下,算这篇小文的结尾。我先说一个朋友,他以前叫我阿胖。我这次再见他时,他对别人说,咋过办嘛,以前我们叫他胖子,可是他现在瘦了。有这样焦虑的人当然并不是他一个,当他们张起嘴巴喊我杨胖子时,自己都非常尴尬了。遥想当年玉树临风的朋友们,好多都长得惨不忍睹。我觉得我对不起大家。就像某友批评我的那样,大家瘦的时候我是一个胖子,大家胖的时候我却瘦了下来。我长得真是没有组织纪律。

  也因为这样,有人问我是不是病了。他们的关心甚至影响到我。今年春天,我还为这个原因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完后,对我说没有什么问题。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没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如果说有啥子不舒服的地方,那就是我还暂时没有钱。等我有了钱,我会觉得生活更加美好。身体也就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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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黎,1962年8月3日生于成都。诗人、作家。代表作有诗集《小杨与马丽》等。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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