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大杀人事件”
◎ 曹寇

　　5月23号上午，我去南大，没到站，车就停了。下来从北京东路往天津路那个门走，才知道情况：一拨老头老太在鼓楼公园西侧的单行道上搞静坐，另外一拨坐在市园林局的门口。交警、警察和防暴警都出现了。我没停，去了南大，把见闻说了。中午本来就可以回家的，但被请去吃饭。吃过饭又去人家坐了坐，吃了西瓜。然后又被邀请到南大的南园食堂喝稀饭。再然后偶然获得一张票，话剧，《〈人民公敌〉事件》。因为天光还早，我也不太想看，想回家算了，但被留住了。只好坐在南大礼堂附近的长椅上等。面前是宽阔的草地，南大教师家属，妇孺老幼在那儿玩。这时候大概是傍晚六点左右。

　　也就是在这时候，距离我不远的南大门口的邱师傅鱼馆，正在发生一起凶杀案。虽然近在咫尺，但因为不在场，因为无法改变的无知，所以它又远在天边。对于这件事，是在网上看的。这几天来，一直在网上注意这事。有许多南大的同学以目击者的身份写了帖子。这里顺手抄几份——

　　甲

　　晚饭时候，我们去吃饭。关于去哪里有了点小争论，因为在南大及南大附近生活了这么多年，全部都吃遍了，有点腻。最后听了他的，去了“秋师傅鱼馆” 。点了个酸菜鱼和鱼香肉丝。因为偶爱吃酸菜，他爱吃鱼香。送了碟泡菜。老板娘还过来打招呼说点的12的鱼烧错了，做成了15的，不过结帐的时候还是会收12。　吃了2口（真的只有2口）之后（18：10左右），听见靠里的桌子响了一声（电视机下面）。他回头看（偶面对他坐所以正看见），只见最里面一桌，一男生坐着，一男生站着面对他，手里一把好长的尖刀。站着的说“我求求你放过我兄弟”。坐着的说“我不认识你兄弟” 。然后站着的手里那把刀就上去了，偶们完全懵了。看见后面一桌有人站起来往外逃，才反应过来也出来了。立马老板和我们都掏出电话110……

　　后面的不想回忆了。

　　总之大概20分钟以后110，120才陆续到，中间过了5，6分钟一人浑身鲜血走出来，往平仓巷方向去了。后来偶们经过很久才走，买了点吃的去了LP实验室。过了会从百合BBS上看见，那人进了西南楼。19：26左右说已经抓住了。

　　回去的时候看见救护车上面的担架是空的……

　　乙

　　晚上六点多和吼吼、ff、fc等一共八人在黄毛吃饭，突听服务员大喊 捅人了，然后就见饭馆老板从后面通道过去邱师傅那边，一会儿就慌慌张张的出来，掏出手机开始打。

　　我们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后来看见客人一个个往外跑，觉得蹊跷，于是，cff说过去看一下，然后我和小强还有垒球也过去了，那一看，血腥之极。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似乎穿着白衬衫，另外一个人蹲在地上，手上拿着把刀对着他肚子狂捅不已。一下，两下，三下，我看的短短几秒钟，就捅了三下，而且一刀比一刀狠，嘴里还在骂着什么，他身上，地上，还有躺着的那个人身上全是血，地上那人一点声音都没有，估计早断气了。　　

　　看了几秒钟，我们就出来了，请别说我们没挺身而出，那种情况下，换谁都会惊慌。

　　丙

　　本来是想蹭郁文的饭的，先到了邱师傅鱼馆，点了几个菜，后来小强他们一大帮合唱的也来了，大家就一起坐下来吃饭了，本来真的是很开心的。

　　详细的过程我就不说了，我很胆小，也不想吓到别人，只记得7个男生一起叫我快跑的时候，我腿很软，也许还哆嗦，小强把我拖、拽出来，我不敢往里面看一眼，我很害怕。

　　后来，大家去了青岛路很南边的地方，吃饭的时候，大家一直在安慰我，还很好心的骗我说是拍电视。我很感激大家。但是我的魂魄们一直都没有回来。

　　小强帮我打好水就回宿舍，我宿舍没有人，我就一个人抖抖嗦嗦往蒙民伟楼走，我每走一步都很害怕，校园给我的安全感好像不见了，我开始后悔一个人走出来，到汉口路的时候开始打电话给小强，可是一直占线，我越来越害怕，进了北园之后的路是没有路灯的，我走的很慢很慢，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我都要哆嗦一下，还一边不停的拨号码，后来终于通了，我一听到小强的声音就开始哭，这时候，遇到了第一个熟人，实验室的师姐，心里面才安定了一点。不然，我应该不敢一个人坐电梯的。记得在浦口的时候，5.1节有次没有回家，宿舍没有别人，我很害怕，晚上搬过去和余枚一起睡觉。大二结束的时候，我又是一个人，雯雯搬来和我睡了一晚。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安慰我，我还不太害怕，等到只有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真的很害怕，我很胆小，我也很怕死，怕黑，怕一个人。大家以后都会离吼吼越来越远，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你们都走了，我这么胆小，怎么办？

　　丁

　　1

　　今天真的不是写小说。我感到很恶心，感到驾驭不了语言，感到文字没有说服力。

　　2

　　下午从鼓楼医院办事回来，倍觉闷热，决定和小董去吹几瓶冰啤酒。我们抓阄去了黄毛，也就是邱师傅鱼馆。

　　这个店有两间，原来是两个店面，后来都被一个老板盘了下来。

　　我们点了六个菜，几瓶冰啤，开始闲聊科研。

　　有一盆仔鸡，一直没来。我们催了一把，终于上了。

　　我才吃了一块鸡脖子，就听到隔壁服务员过来喊，杀人了。

　　老板就往隔壁赶。又听到人叫，啊砍人了砍人了。

　　我们看到，老板又跑回我们这边店堂了。

　　老板急匆匆往店外跑，有人叫，报警啊报警啊。

　　我和小董对面桌的人，探头到那边房间看了一看，赶快就缩回来了，
他神神秘秘地对同桌三人说，走，我们赶快走，把东西收拾好。

　　于是我们也觉得事情不妙，准备跑。我想跑到两个房间的连接处看一看。

　　但我突然觉得不要看。

　　这时，各桌的人开始哄乱，我听到隔壁房间一声大叫“你就饶了我吧！”

　　这个叫声有两个特点：

　　1，是普通话。这说明肯定是学生，而且多半是南大的学生；

　　2，惨烈但不是那么撕心裂肺。估计是在搏斗并且被捅了，但还有求生的残念。

　　3

　　我和小董从店堂门出来，刚好可以经过隔壁房间的门口。

　　隔着淡茶色玻璃，我们看到里面只有墙角有人。

　　我们停下来看了几秒钟，一个人狠命地握着一把长刀，在捅一个人。

　　估计是第N下，第N+1下，第N+2下，捅得非常从容。

　　我立刻感到恶心……非常恶心……直到现在。

　　我们一起往汉口路走。

　　小董打电话报警，我说：没喝好，去苏果买两瓶冰啤酒。
　
　　我们买了两瓶酒。

　　小董报警，由于语气不够惊慌，警察不相信他。

　　警察问，阿是打架啊？

　　小董说，不是，是杀人。

　　我们又提着啤酒回到江西小馆侧对面那个卖饼的地方（南大的人都知道是什么位置）

　　很多人（包括黄毛的老板）都在等凶手出来

　　不一会儿，凶手真的出来了，大摇大摆，很从容。

　　穿浅色上衣，下身全都是红的。

　　我和小董互使一个眼色，我们就走了。

　　我们走进了北园的门，才听到警车的声音。看看表，已经离报警十七分钟半了。

　　后来我们去买卤菜，听店老板说，死者的头都被割下来了。

　　这个我没看到，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我现在脑海中反复涌现的，就是一刀一刀地摁在墙角狠命捅。

　　不知道有多大的仇恨。

　　4

　　在我研究生马上毕业的时候，我目睹了这一次凶杀案。

　　而在我本科毕业——三年前——的时候，我目睹了一次砍人。

　　就在江西小馆前面。

　　那时也是和朋友——当时才认识不久的一个叫4AD的朋友，约我出来喝一杯

　　我们静静地看完了两个人砍一个人

　　具体的情况我不想写了。

　　今天的画面对我有一些冲击。

　　一刀又一刀……

　　不知道今晚上会梦见什么。


　　抄了很多，是因为这件事太震撼了。而且所抄的这些写的都很客观，很好。比较起来，我觉得丁写的最好，他不动声色，冷静叙述，给人感受却是那样阴寒、恐怖。至于“听说”，也就是流言，第二天我问了南大一些人，传的更为离奇。有人说，杀人者将被杀者杀掉之后，不仅割了后者的脑袋，而且还放在餐桌上，并为之倒了一杯啤酒。这些演绎的成分具备了戏剧性或小说特征，它或许可以提醒我一点，小说应该抛弃这些特征，无须演绎。这些帖子最早是发在南大小百合BBS上的，很快就被南大校方删了。因为里面牵涉到另外一些严重的问题，最后再说。

　　这几天来，因为对这件事的关注，我已不太能记得后来进入礼堂所看的话剧了。我记得开演时间是七点二十分左右。这出话剧是为了纪念易卜生逝世一百周年而举办的活动之一。编剧是南大中文系的一位老师，导演是北京的，演员是南大一些学生。主办者还请来了挪威的驻华使节之类的人物。算是很隆重的。在礼堂，我看到了很多漂亮的姑娘，简直目不暇接。初夏到来，她们穿上了裙子、吊带衫和无袖背心，就是这样。至于话剧，也似乎不错。演员慷慨，观众热烈，就像受到了一次精神洗礼那样，而对于在校园外邱师傅鱼馆里刚刚发生的凶杀，却置若罔闻，像故意不关心似的，像不屑一顾似的。事实呢，事实是时空错位，激动的人群总是被蒙在鼓里，由此，他们才能够获得愉悦和安全，才会暂且忘记生命，而去考虑人生和精神问题。所以，对于话剧，我就不说了。

　　话剧散场之后，我回家，在鼓楼公园门前等车。早上的拥堵已不复存在，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有一架警方树立的电子器在闪烁。这时候是九点多钟，杀人者此时已被抓获。他最后以一个自由人出现的场景是这样的：

　　杀人的，是南大电子研二，被杀的，则是研一的。说起来，都是我的师兄。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发这个帖子，说明一些事情。

　　首先，关于这两位师兄，他们都是属于强军计划的，也都是季小勇老师的实验室的通信研究生。从人事关系上讲，他们都是军人，只是在南大学习而已。所以这也是消息封锁的一个原因吧，毕竟不只是学校里的事情这么简单。

　　其次，关于动机．有人说是情杀。这点连他们身边的同学师弟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猜的。杀人的师兄据说平时为人挺好的。当然，这两位师兄在部队里都是很优秀的，不然也不会委派到我们学校来学习。

　　再者，关于杀人事件的一些胡编乱造。我居然看到有帖子说都斩首了，这个造谣实在太过分了，当时是捅了很多刀，到处都是血，但是绝对没有这么血腥。然后杀人的师兄，就跑回了实验室。

　　我的一个同学章某和这师兄是一个实验室的。当时，师兄全身是血，跑回了实验室，章某问他怎么回事，师兄平静的回答：我把ＸＸＸ杀了。然后就去了自己座位。当时实验室在切西瓜，还分了一块给那个师兄。然后实验室的人都开始害怕了。大家就陪师兄坐着，师兄也没有想逃脱，更没有某些人猜测的那样寻找人质，就是那样坐着。直到将近一个小时之后，警察才来，将他逮捕了。

　　也许以前看到这样的新闻，我也会像步行街里的兄弟一样会说笑调侃。但是当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觉得很痛心很惋惜。杀人的师兄据说都有家庭了。而且两位在军队也是大有前途的，有什么矛盾不好好解决非要用这钟过激的方式。

　　最后，这件案子应该是由军事法庭审判的，所以应该会比较保密，而且不会像马家爵案一样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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