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第二期

 


吃罢晚饭睡午觉
◎ 上下卡卡


  我的问题是午睡,之所以称之为“问题”,是因为我不能不午睡,不然的话就一直隐隐约约地头晕目眩,从下午直到两眼一闭什么事也别想干,少数情况下还会变得很严重,达到头疼欲裂的程度,只盼华陀再生,把我脑袋一切为二。

  早先我以为脑子里长了瘤,特地去医院做脑电图,医生对着曲线细细钻研,看不出有瘤子的迹象,给我开了一瓶谷维素,药瓶标签上写着主治精神病。这瓶药在抽屉里放了一段时间,后来考虑到士可杀不可辱,我把它扔掉了。

  午睡问题可以追溯到大二,那时大家忙着备考英语四级,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前所未有地感到长时间昏昏欲睡。几乎每天晚自习之前,我都企图先假寐片刻,养足精神再投入复习,而每当我从课桌上抬起头,抹抹下巴上残留的唾液,总是看见偌大一个人声鼎沸的教室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

  经过观察与思考,我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这一切盖因没有午睡也(然而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习惯像鬼一样突然上了我的身,而且总也摆脱不掉)。此后,每天吃完午饭我都要找一间幽静的教室,趴在课桌上睡一觉。寝室里虽然有床有被窝但绝不能睡,因为上蹿下跳的人实在太多。与此同时,我的晚自习也基本恢复了正常。

  毕业后,我的运气不错,找了一份午餐伙食十分丰盛、吃完了可以睡一觉的工作,冲着这一点,我想我要干到退休。然而不幸的是,我的工作性质有了变化,需要整天跑在外面,午睡变成了一种奢望,我体验着一种不说不为人知、一说就被讥笑的痛苦。我每天下班匆匆吃完晚饭,立刻上床午睡。也许看官要问,为什么吃完晚饭不直接“晚睡”而非要“午睡”呢?那是因为,如果哪天没有午睡的话,即使吃过晚饭,我也一觉睡不到天亮,中间一定会醒过来,而且目光炯炯精神抖擞,读书看报踢毽子扔飞镖,实在没事干就整理硬盘。

  不得已,只好辞职喽。

  接着又找了一份工作。真是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没想到新工作比上一份工作的前阶段还要理想。虽然中午伙食差点儿,但是可以到一个小房间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张三人沙发上睡一觉,不像上一份工作是趴在桌子上睡的,旁边还有人闹哄哄地打牌。这个小房间是总经理秘书专用的,为了独享午睡权,我有意识跟她关系搞得很铁。每天当我即将醒转还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能听见她对着我说话,好像是吓唬我说老总找你,或者是开开到站了之类的玩笑,不过这个时候我通常反应迟钝,只觉得她的声音既遥远又亲近,而且无端地感受到一股柔情蜜意。禁不住每天反复刺激,我们果然开始拍拖,两年之后结婚了。

  当然,在结婚之前,本着夫妻不能在一个单位上班的原则,我跳槽了。这次运气就不那么好了,新工作虽然不禁止午睡,但电话太多。俗话说得好,电话铃声是午睡发烧友最大的天敌。熬了一段时间,实在撑不住,又辞职了。

  这次我毅然决定余生不再上班,做自由职业者。我,上某人,终于自由啦!每天午睡前,我一定要把电话线拔掉,手机设为振动,谁找我谁倒霉。就这样,我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然而好景不长,自由职业者普遍患有恐慌症,最怕的就是漏接业务电话,而我午睡的时间又没有规律,短则几分钟,长则数小时。所以我十分恐慌,想像着大单子一笔笔溜掉,不知要晚多少年才能登上财富榜,经常做被吓醒的梦(就是做梦被吓醒,其实没有醒)。

  结婚后,有一天我对老婆说,你也辞职吧,负责在我午睡时接电话。没想到她正好也得了上班厌恶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症),一听就满口答应,第二天立马辞职,年终奖都不要了。第三天,我们买了一部能用闪光代替铃声的电话机。

  现在,我是彻底高枕无忧了,只需要做一些精益求精地微调。比如有一天看报纸说吃完午饭马上睡觉对五脏六腑都不太好(我最相信报纸上的养生保健类文章,尤其相信那些自相矛盾的),从此我就养成了午睡前看“百家讲坛”的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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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卡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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