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第二期

 


我的顺产经历
——嘟嘟诞生记
◎ 静树


  4月13日,离预产期还有8天,我去医院孕检,医生说宝宝已经成熟了,如果下个星期还不发作就来医院住院。孕检完了我回到公司上班。晚上妈妈说天气有点冷,但是我还是坚持洗了头发洗了澡。洗完后我和狗哥看了一部他拷回来的美国电影,情节有点紧张。

  晚上一点多,我躺在床上,觉得肚子有点疼,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又痛了几次。痛到第四次的时候,我就起床叫醒妈妈,让她起来收拾去医院的东西。去医院的待产包在预产期前两三个月我就开始准备,整整三大包,可是老感觉还有些东西没有准备好。我往医院的产科打了一个电话,医生让我再观察一下。打好包,妈妈煮了珍珠汤圆加荷包蛋,我去叫醒狗哥,他睡眼惺忪的,不敢相信老婆就要生了,磨蹭了几分钟,他还是起床来。一家人吃了“宵夜”就背着大包小包往医院去,打医院救护车的电话,却没有人接,而且我们也不确信是不是马上就要生了,如果是虚假情报,还用医院的车,怕不太好,最后决定自己打车去医院。幸好在小区门口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这是一个幸运和顺利的开始,我心里想。

  去医院的路上,我的肚子疼得越来越频繁,我确信我是快生了。在医院大厅,我们凭入院证直接先交了1300元顺产入院费,然后来到四楼的产科。

  接下来护士给我测了血压体重,取出一把好像是新的塑料剃毛刀给我备了皮(就是把下身的毛毛剃掉),这可不比夏天的时候自己剃腋下或者脚上的汗毛,护士动作很快,有点点痛。值班医生来了,正好是孕检时我很喜欢的G医生,她长得很可爱,态度也很好,她还记得我的名字。她往手上套了个指套给我肛检,我在网上听说肛检很不舒服,加上自己有痔疮,就有点紧张,医生让我放松,慢慢地伸手进去检查,她说开了一指左右。传说中的肛检,是有点不舒服,但还能忍受。

  肛检完了,护士让我坐在氧气间吸了半小时氧气,又作了胎监。医院一直宣传有一种一百元一间的单人病房,电器厕所一应齐全,可是我入院的时候,因为病床紧张,这种房间已经没有了。护士给我安排了一个双人间,价格是15块或者是25块钱一天。我被分在18号病床。凌晨,我躺在在病床上,“享受”着五分钟一次的宫缩,妈妈和狗哥就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打盹。临床的产妇正在打呼噜,她的小BB偶尔发出轻轻的一声。疼得轻点的时候,我还睡了一会,护士来测一两次我家宝宝的胎心。

  天亮了,我越来越痛,医院里开始热闹起来。不痛的时候,我就像没事的好人一样,有说有笑的,痛起来,冷汗都出来了,听妈妈后来说当时我疼得脸色都变了。狗哥下楼去给我们打来早饭,妈妈说要吃,吃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8点钟左右有个医生来看了看我,让我一会到三楼待产室去。九点钟,狗哥扶着我走楼梯下三楼,中途我又痛起来,还短暂地休息了一下。我带着刚买的一个便盆、几卷草纸还有一包宝宝的衣物进待产室,我说我进去了,狗哥说加油。在待产室的门口我听见一个护士正在对一个男人说:你是某某床的家属吧,孩子生下来,头部有血瘤,不清楚是产钳造成的还是先天就有的。男人问:治得好吗?护士说得观察才知道。

  待产室紧挨着产房,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产房里传来呻吟声,墙壁惨白惨白的,我有点害怕,心里想:哦,这里就是开膛破肚流水线的杀猪场。待产室里有7、8张病床,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躺了几个大肚婆。正好那阵不怎么疼,我就很“优雅”地坐在那里,有个护士问我进来干什么,我说生孩子。后来有个护士让我躺到其中的一张床上,开始给我滴催产素。疼得更厉害了,我开始使用自己发明的数数镇痛法,宫缩袭来的时候,我就开始数,短的时候数到30-40,长的时候数到60。临床的产妇开始大声地喊,我知道喊也没用,怀孕的时候这里的护士就告诉我:不要很早就开始干吼,吼得自己口干舌燥,吸一肚子的空气,真正要生的时候,完全没有力气了。果然那个产妇宫口才开到一指半就已经筋疲力尽,她已经没有能力继续走完自然产程,要求剖宫产。很多产妇其实完全有条件顺产,怕疼、没有信心导致剖宫产率很高。

  我随身带了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巧克力和奥力奥饼干,不疼的时候,我就吃些东西,补充体力。我还带着纸和笔,记下每次宫缩的时间,这一是方便自己了解,更重要的是分散了疼痛时的一小部份注意力,生完孩子后看到自己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数字,仿佛又回到那间待产室。我在网上看见有人宫缩的时候疼得咬伤了自己的嘴唇,我就带了一张手巾来,结果没有用上。包里还带了手机,我的同事打了一次电话来慰问我,她们感觉太突然了,因为13号我还在和她们一起工作,14号就快生了,我同事说: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叮叮响之势。我和狗哥通了两次短信,他和妈妈坐在手术室外面等我,这两条短信我现在还保存着哩,十点零八分:“坚持,嘟嘟妈。”十点三十二分:“加油,嘟嘟妈!我们都爱你。”

  我跟护士说想要小便,护士让我就在床上解,我说我解不出来,只有忍着疼下床解,我看见便盆里有一些血性分泌物。护士说这挺好的,是胎盘剥离时产生的。

  中午11点半,护士问每个准妈妈要吃些什么,我要了稀饭和素菜。有一个说随便,护士让她具体一点。午饭还没有送来之前,又有护士给我肛检,说是宫口开到了五指(五厘米)。接着我的皮包、手机、饼干、裤子,甚至包括内裤都被护士收走了。我可能是被推到了手术室里(是走去的,还是推去的,我已经记不起了),上身穿着点衣服,宝宝的衣物包跟着一起进了手术室。手术室是两位医生,她们先作了自我介绍,我很喜欢那位圆脸微胖的Y医生,如果没有她在生产的过程中不断地鼓励我,可能我坚持不下来。

  进了手术室不久,有个护士拿着我的午饭进来了,稀粥和素菜,她很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我,我痛的时候吃不下去,不疼的时候赶紧吃几口,大约那碗粥我吃了一大半,我就不想吃了。

  接下来,Y医生给我人工破了水,我听见她说羊水很清澈,比较好。医生摸了摸我的肚子说,涨着小便,要放松把小便解了,宝宝才能通过。医生先不肯给我用导尿管,说尽量自己解,怕有依赖性。可是无论怎么样“放松”,我就是解不出来,医生只好帮我把尿导出来。尿完了,医生又说我有大便,让我用力把大便解出来。

  医生说:“大便小便都排了,就快了。”Y医生之外的另一个医生,面无表情地远远坐着,盯着我的下身,观察着宫口打开的情况。一点多,宫口差不多开全了,医生们给我消毒,教我呼吸法,让我抓住手术台两边的扶手用力。“宫缩的时候就用力,宫缩停了就好好休息。”这时我已经疼得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可是我没有哭,我跟自己说加油,也默默地对宝宝说加油,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实在太疼了,我就想能不能给打点止疼针,不过始终没有说出口,希望忍一忍就会马上过去。这个过程确实很快,没过多久,就听见医生说:“用力,加油,已经看到宝宝的头发了。”我赶紧用劲,可是到那时我的体力已经透支很多了,宫缩又不是很强。过了几分钟,我听到医生的声音很急促:“宝宝脐带缠颈,脐带又不够长,你再不用力,宝宝就卡在那里,很危险”,吓得我把全部的力都用上。

  两个医生商量了一下给我打了麻药,开始侧切,因为有麻药并不觉得疼,接着我感到一股热流冲出体内,估计是宝宝娩出了,大约过了一分钟,我听到一声响亮的哭声,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非常欣慰,哭得这么响,宝宝一定是健康的,我也懒得问宝宝的性别,只要是健康的就好了。医生抱起宝宝去称体重,我听见医生说:“六斤四两,不错不错。”医生初略地把宝宝清理了,给宝宝穿衣服、包裹她,给宝宝手腕上戴上表带一样的粉红色塑料带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床号、宝宝的出生日期、身高和体重,宝宝的襁褓外也挂上了一个心型的粉红牌子,上面写着同样的内容。医生把宝宝抱给我看,说:“李丽,两点十六分你生了一个女儿。” 宝宝放在我身边的小童车里,我看见宝宝的眼皮红肿,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从眼睛缝里可以看到宝宝清澈的瞳仁正骨碌碌地转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我说:宝宝的眼睛很红。医生说:你是不是怀孕的时候吃了很多辣椒?我说:宝宝的头发上有点血迹,医生说:那没有什么,刚生下来六个小时内不能洗澡,等明天早晨洗了澡,宝宝就漂亮了。

  等胎盘娩出后,Y医生对我说你忍着点,我们要给你清宫。过了一会儿,她告诉我胎膜没有完全出来,出院的时候要再清一次宫。那个年青的医生开始帮我缝合侧切的伤口,缝合侧切的过程远远地超过了我的时间预算。缝合侧切并不很痛,估计麻药还在起作用,就是有些不舒服,缝来缝去,过一会又说坚持一下,马上就缝完了,可是一会过去,还没有缝完,我心里想:“姑娘,你在我那个地方纳鞋底呢?”

  宝宝安静了一会,发现没有人理她,开始很伤心地哭,哭声震天响。我很想这时就能抱抱宝宝,让她吸几口奶,可是手术台非常小,宝宝只能放在手术台旁边的小车里。在这个漫长的缝合过程中,我只好不停地跟宝宝说话:“嘟嘟,我们见面了。”还给宝宝念了几首怀孕时常给她念的童谣。医生说我胎盘要吗?我说要。她让我在一个本子上签字。

  有个护士去手术室外面通知家属,说我们的家属不在,又通知病房,病房的护士说:他们也不在病房里。我心里纳闷:“就算有一个人去火车站接宝宝的爷爷奶奶,也应该还有一个人留在医院呀。”我手里没有手机,我让医生给宝宝爸爸打手机,医生说这里的电话是内线,打不通手机。我对宝宝说:“真奇怪,外婆和爸爸跑到哪里去了?”手术过后,我开始发抖,全身抖个不停,还伴着脚抽筋。终于缝完了,医生把宝宝放进我的怀里,准备让宝宝吸奶。医生挤了挤我的两个乳房,说右边那个有点奶,在医生的帮助下,宝宝趴在我的胸口开始四处舔舔,宝宝半天找不到目标有点急了,医生也有点急,说再不吸就没搞了。十分钟左右,医生把宝宝放回童车里。

  大约五点钟左右,医生让我自己爬到另一个推车里,准备把我推回病房。胎盘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挂在推车上,宝宝被包裹起来,放在我的脚上,我感到一个沉甸甸的有份量的东西压在我的身上,我对自己说:这是我的宝宝。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狗哥和妈妈等在那里,那一刻他们才知道宝宝已经出生了。妈妈的第一反应是:啊,已经生了吗?医生指着我对狗哥说:“这是你们家的大功臣。”大家推着我们母子俩,坐电梯回到四楼病房。第一次被人仰面推着走,医院的天花板一块一块地从我眼前闪过。

  手术过后我的精神非常好,不停地和家人说话,狗哥对我说:“你真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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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树,女,喜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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